那老者一时并无动手之意，盯着眼前的轮廓道：“世人常称‘南剑侠’、‘北幽冥’。此二人，素来齐名。你这后生，既是萧老怪的弟子，按辈分，理当也是李如一的后辈，如今却在此大放厥词，说什么与李如一的弟子交手是以大欺小，难不成，你已有萧老怪那等本事？”

萧禹道：“我纵然再狂，亦是不敢与师尊相比的。然则，文无第一、武无第二。世人所谓的‘南剑侠’，虽与师尊齐名，可二人一南一北，终究不曾交过手，南剑侠比不比得过我师尊，只怕尚未可知。”

老者冷笑道：“你倒也会诡辩，情知如今李如一已故，便说出这么一段看似确有道理的话来。可老汉我偏要问上一句，既然二人未曾交过手，已无法分出胜负，谁又能断定是李如一斗不过萧老怪，而不是萧老怪斗不过李如一呢！”

萧禹脸色一变，大感不悦：“南朝羸弱，便是江湖上，除了李如一还有那么点名声，其他又有几个说得上名号来的人物？由此可见，南人普遍不如北人，便是李如一声名在外，亦不是例外，不见得比得过我师尊。”

老者嗤笑道：“南人北人，一样是人，便是萧老怪，也是汉人，同在江湖，哪有什么地域之分？”

萧禹傲然道：“一方水土养一方人，水土不同，土地上的人，自然是不同的。老丈既不认同，何妨现在就赐教一二？”

“老汉向你出手，那才是以大欺小。”

萧禹有心挑衅，自无半分退缩之意：“说了是赐教，便算老丈是长辈，指教一下晚辈，又有何妨？”

老者见他下定决心，多说无益，看向姜海晏道：“你如何了？”

姜海晏此时已将混杂的真气尽数引入丹田，收功回道：“多谢前辈，我已是无碍啦。”

老者点了点头，又面向萧禹：“老汉虽有救他之意，却终归是隐世之人，即便原本与李如一有一战之约，终归只是心中一点执念而已，与旁人无关。故此，我原意是偷偷带这小子离去，只求能将此事不了了之，无意与你为难。但你这后生，本事不见得咋地，嘴巴倒是能说会道。既然你狂言如此，那老汉我，也不介意出一回手，代萧老怪教训教训你，好教你知道，什么叫做‘人外有人、天外有天’，别小觑了南边英雄！”

萧禹嗤笑一声：“南边若有英雄，如今又岂会被我蒙古逼入绝境？而且，老丈年纪虽大、辈分虽高，只怕也不见得有代替师尊教训我的本事！”

老者无意与他争执，当下只道：“那你出手罢！”

萧禹却道：“老丈是长辈，晚辈理该礼让三分，还请老丈先。”

老者冷笑道：“狂徒萧禹，何时也这般磨磨唧唧啦？”

萧禹声音一沉：“既然如此，那便恕我不客气啦！”

他身影一闪，已朝老者扑来。

此时夜色浓浓，萧禹速度又快，旁观的姜海晏几乎见不到萧禹的身影，心中凛然，不由得暗暗替老者担忧。

但老者泰然而立，待萧禹扑至面前，脑袋侧偏，右手舞掌拍出。

萧禹一掌打空，手腕处立即被老者拍了一掌，心中一凛，十分悚然。

然而老者那一掌似乎无甚力道，如格挡一般，只是将萧禹的手掌推开。

萧禹虽然吃惊，却不知是否为老者手下留情，当下横腿朝老者下阴踢去。

虽身在暗中，老者闻得声响，已知萧禹的招数，当即提腿，用膝盖抵住对方的脚尖，身子朝前一倾，似要以“雄鹰展翅”的招式扑向萧禹。

萧禹急忙一转，已经退开。

老者骈指戳过去，萧禹闻声，担心被他戳中穴道，又退一步，待要抵御，老者复已回身站直，冷冷说道：“萧老怪的看家本事是‘幽冥神功’，不想竟还有一套名不见经传的厉害脚法，还是这种下三滥的招式，今日可算是教老汉大开眼界啦！”

萧禹不知老者的底细，他虽先出招，并未施以全力，不过只是试试老者的底细而已，用的招式，不免少了些讲究。

这时听老者的话，竟似连累到了师尊声誉，登时觉得十分懊恼。

他即朗声说道：“这招式不过是我随意揣摩出来的，师尊是何等身份，岂会用这些招式！”

老者倒也不甚介意，笑道：“放着你师父传授的功法不用，却自己瞎揣摩一些下流招数，莫不是你这后生觉得你师父的本事也不过尔尔，故此另辟蹊径、欲要自成一家？”

萧禹冷哼一声，他理亏在先，不再辩驳，当即一掌，朝老者猛劈。

掌未至，劲风先到。

老者已知萧禹用了真本事，当即双手朝前，似将萧禹的手掌包裹在内，双手却又不触及萧禹的手掌。

萧禹正感纳闷，忽觉自己掌力全消，似打空一般。

老者双手顺势一推，已有一股莫名力道裹挟着萧禹的手掌，往旁一引，将萧禹带动。

萧禹下身发功，似竹咬青山一般，站定不动，忽又见那老者收手回撤。

萧禹喝问道：“这是什么招数？”

老者答道：“顺水推舟。”

萧禹颇有怒意：“我道你是个隐士的高人，故此全力与你一战。你倒好，老是用些小手段，避重就轻，莫不是害怕斗我不过、丢了老命？”

老者淡然道：“老汉与李如一平辈而交，自与萧老怪同列。看在你师从萧老怪的份上，故此多让你几招，不至于叫你输得难堪、有损萧老怪颜面罢了。你倒好，不感激老汉的恩情，还要骂老汉胆小！”

萧禹冷哼一声，反问道：“如此，我倒真要好好感激老丈啦？”

说时，他又已攻来。

老者忽地一抓，抓着萧禹的手腕。萧禹明被老者的手法吓了一跳，情知这老者确有几分不俗的本事，却亦无畏惧，当即使出左手，朝老者右手抓去。

老者倏然一动，又以左手抓住萧禹的右手。

萧禹双手都被制住，仍是不慌，一脚猛出。此番他踢的，则是老者腹部，如此，倒不至于被老者嘲讽。但出脚时，又用内功。倘使老者与他不相上下，这一脚抵挡不住，定是重伤。

哪知老者小腹往后一缩，萧禹这迅疾的一脚，竟未踢中老者小腹。他内力外出，偏似踢在一团棉花里，未曾起到效果。

老者笑道：“还是差了点火候！”

萧禹忽然变掌为爪，五指回抓，似要在老者手爪抓下来，以便他双手挣脱。

老者双手一松、一推，又已将萧禹平推出去。

但萧禹毫不停滞，反身一掌，直朝老者拍去。

老者竟也不用手段，五指一并，一掌推出，与萧禹拼了一掌，“砰”的一声，两人各自震开，碰撞产生的劲风直射周边，教姜海晏一阵心惊。

只是老者的真气能够与萧禹的寒气抗衡，便说明老者的内功不在萧禹之下。姜海晏想到此处，略有心安。

那厢萧禹退开两步，随即再扑上来，连拍数掌，嘴里嘲讽道：“我看你的本事，也不过如此！”

老者挥掌，空中传来“砰砰砰”的声音，尽是二人掌力相撞之音。

老者待萧禹打了七八掌、闪身退开之后，竟不停歇蓄力，身影径自扑上去，喊道：“既然你这般喜欢掌法，那便再接老汉一路掌法。”

萧禹本是蓄力主攻的，此时老者反客为主，迫不得已，只得被动接掌。

“砰砰砰……”

又是数掌，而且这老者出掌的速度十分迅疾，一掌接一掌，远比他出掌要快得多。萧禹一时心惊肉跳，接掌已是手忙脚乱，虽然掌掌接住，但觉手掌剧痛无比，隐隐战栗，心中不免心生几分惊骇。

但老者数掌打完，毫无停歇之意，猛然喝道：“老汉再陪你走几招。”

萧禹虽已落了下风，却仍不服软：“谁怕谁！”

那老者突然一腿“横扫千军”，逼得萧禹往旁闪避，刚刚站稳脚跟，老者又已欺身上前。

萧禹只得不断退却，嘴里喊道：“你这般诋毁我师尊，那我便让你见识见识我师尊的绝技！”

北幽冥的绝技，自然便是“幽冥神功”了。

老者亦不退缩：“你师父的绝技，自然是不俗的。只是你用出来，只怕还差点意思。”

二人各自一掌横推上前，“砰”的声响，却未当即分开，似是势均力敌，僵持在一起。